細水愛長流

〈細水愛長流〉 寫書法以來,已經寫過很多次「細水長流」,寫到有點不耐煩了。 我很容易怕重複,所以今次嘗試寫了很多不同款式的字,接著突然覺得「細水」,這個「水」字,很像一隻蜻蜓的水字,是我自己閒時「發明」的。在我撐起,不是撐起,不用撐的,是我背起來,其實也不用背,是我想起生活很像一葉舟時,經常有一個玩意,就是研究「水」字怎樣寫,「水」字怎樣寫才感覺到有水或者像一隻蜻蜓呢?或是真的有水流的感覺?這裡的「水」字,我覺得頗成功的,細細的筆畫,然後向四方散去,「細」字的那塊「田」,決定要大一點,那個「糸」旁,一繞下去,整個輕重的比例就出來了。有了輕重比例,就「愛長流」,你愛它多長流,都可以有多長流。

尋常像天要下雨

〈尋常像天要下雨〉 這句節錄,當初也想究竟「獨立是否可成句」? 「尋常像天要下雨」有點像「母親是我父親的妻子」這樣的意思。但是在六幅字的整體意義來看,這句又是很重要的,就是順其自然。 當然我不是說大家要躺平,什麼也不做,而是順著勢頭應該做什麼就做什麼,所以,當天要下雨,這是我們改變不到的事實時,就要視之為尋常。尋常時,下雨要避免淋濕,就要撐傘。當然,如果你享受淋雨就去淋雨,是一種很尋常的事而已。 這六幅系列的書法裡,這幅字,我是刻意用了很多灰色,唯一有幾個字是接近70%黑。我用了印刷的術語,70%黑,我在混墨水時,貪玩地混出不同程度的墨色。剛剛聽我說到像是很沉重,很大件事似的;所以就特別要把字寫得不「尋常」一些,玩味多一點,字的寫法也不太傳統,追求的不是要怎樣寫才稱得上美,而是好玩的感覺。 「尋」字寫得很大, 「天」也是很有趣的「天」,上面一筆像是一片雲,下方是個塔,不馴服於天的塔。下雨的「下」字是一個空中城堡,或是空中有一片雲,雲裝飾了我們抬頭時的風景,雨擔起濕潤我們生命的責任,所以這個「下」字分了兩部分,上面是片烏雲,接著這個「雨」竟然一絲絲滴下成一直線,也算是一個神蹟了。

給生活撐起一葉舟-直幅

〈給生活撐起一葉舟〉直幅 現在開始,大家一起進來看展。第一幅,應該是很重要的。確實是很重要的一幅。 寫完之後,突然發現,說要給生活「撐」起一葉舟,「撐」字當然要有力,很大才可以。不過為了整幅書法的構圖,或在寫書法時,太多時候是筆隨著心,跟著手,肌肉漸有了靈魂,有了記憶,自自然然地這樣寫成了。 完成後的作品,才發現頗有趣的畫面。「生」字竟佔了很大的版面,很誇張、很浮誇的「生」,如活生生的「生」出來了。那長長的一畫,拼合「一」字,真的很像「一生」那麼長。這個「撐」字,說我事後在自圓其說解釋也好,「撐」字在這裡,反而相對變得虛弱了,細了一點,彷彿不為意不著迹的,但又恰如其分地給生活撐起一葉舟。「撐」原意是要很大力,但如果為了生活撐得太大力,會有很大壓力,其實,有時真的不用這麼大力。你想想一葉舟飄著飄著,應是很輕才對,現在這幅字無心插柳,因緣和合,冥冥中註定了「撐」字,在一生面前,力大則有壓力,好像一葉舟般飄過,一切就好了。

給生活撐起一葉舟-橫幅

給生活撐起的一葉舟(橫幅) 現在進來看,順著動線應該是這樣,第二幅,就是與剛才那幅剛剛相反,為何直寫一幅又橫寫一幅?其實這一幅,問心,真的覺得頗有味道。幸好當時非常貪心的策展人提議:「不如試寫一幅橫的。」我想:「橫寫就橫寫吧!」 於是隨即亦很隨意地嘗試。因之前直寫那幅,寫了很多不同風格。這一幅反而說「試試看」,不想太多,出來效果頗滿意。正好證明這個世界,有時真的是「試當真」。 寫每一幅書法,我都很重視對於字的粗細、大小,有時把它當海報設計,或是當一幅畫來構圖,下筆前要思考很長時間。反而這幅寫的較隨性隨興,或許,很些事情做慣了或是做得夠多,所謂隨興隨性展示出來的東西,其實都是經過很多次失敗與成功的嘗試累積下來,隨性即興「來吧來吧」立即寫,不用多作思考,順其自然就寫下去。 這組字,第一個寫「給」字,構圖很自然像直寫那樣,「給」字的「糸」旁,粗一點則有趣點,而且要擔起右上角的位置,呈現視覺的重點。「生」字橫向而來,用一個比較誇張而幼細的寫法,讓「生」字奔放地橫出去,下方有重量壓回「給生活」。 「撐起」這次真的是撐起了,兩個獨立自成一行。接著的「一」字,這「一」筆畫,大家細心點看下去,會覺得像一片雲?而且這一朵是一朵烏雲,但這「一」畫下的一朵烏雲,已經快成過去了,下方是白的。這一筆的寫,不是兩筆、三筆補成的,或是等它化開了再呈現黑白灰一層層的效果;而是下筆,一筆畫下去,就會有黑白灰的層次出現,說來很好玩,但我真的練習了很久才有這樣的效果。這一幅,已經寫了有一段時間,現在重看,不知會否與大家第一次看的感受一樣?「生」、「起」、「一」這三個字,呈現朝著不同方向,卻又一致的力度。真的頗有《給生活撐起一葉舟》一書寫的:我們生活如一葉舟,飄著飄著,飄向不同方向,卻又會自然地回歸於自身的秩序內。

開門見山

〈開門見山〉 寫過一首歌給王菀之,叫〈留白〉,這幅書法,看到就可能明白什麼叫留白。每幅字,或是一幅畫,一個藝術作品,都會有留白的地方。留白的定義當然不一定是空白了,一幅畫作有時會以淡色一點的部分,成為留白,是輕重的比重。就如歌詞,副歌的語氣比較重,歌曲有些bridge就等於歌的留白。在視覺上,書法同樣有輕重,我經常喜歡用輕重、濃淡來做構圖。 這個「見」字,凡是「見」字這裡「兜」上去,好像一條老鼠毛,啊不是,會嚇倒人的,不好。這個世界就是這樣,我說「老鼠毛」你會怕,我說是一條特別長的孔雀毛,你會覺得「嘩!妖艷啊!」總之這一畫你知道,想像到……我們開門見山,開門,一個「見」字是很重要的,眼界要很長遠,睜開雙眼看,這個「山」字要很遠,有地理觀和有國際視野,「見」字更要括得很大。〈開門見山〉是寫給張惠妹的一首歌,其實是在反諷很多我們從很多古詩古詞,或是好多自我製造出來的所謂憂鬱和悲傷的道具。為何滿月才會覺得美麗?難道你只喜歡圓形?蛾眉月不美麗嗎?那你何不把眉毛畫成一個圓形的眉呢?所以我不服氣,自小讀這些詩詞,都沒有被這些一見到月亮比較暗或遇到下雨,就會有所謂愁思。以前曾與朋友爭論,他說又下雨了,不好了!我說下雨是不好,又要撐傘,上班又麻煩,誰不知道?誰想到他回我,你不覺得下雨,人會很憂鬱的嗎?我說什麼!你還是去看看醫生比較好!下雨,你不是真人經歷也有看過電視劇吧!在雨中不必然只有分手啊,下雨也成全很多情侶,有些人還會看著窗外,看著雨水滴在窗上,煞是浪漫!對我來說,從實際來說,下雨很好呀,如果不下雨,乾旱呀,會鬧饑荒的,真的。唉,說遠了,說回來,開門見山,總之大家如果對張惠妹這首歌沒有印象,不妨去聽一下,頗特別的一首歌詞,與這幅書法一樣,很特別。

「愛情轉移」+「月有陰晴圓缺」

來到另一首國語歌,〈愛情轉移〉是〈富士山下〉的國語版,又可以玩「地球」了,玩轉地球,就是愛情轉移了。 我寫歌詞的書法時,每一次都會先想想,當然又不會太刻意,先想想表達的方式和顏色,構圖應如何與歌詞有一定程度上的互相幫忙,互相搭配。歌詞是文字,書法是一種視覺,不同的東西合起來,層次會加倍。〈愛情轉移〉明顯是,地球不斷在轉,陰晴圓缺是自然,是一個循環,其實愛情轉移最後也是把一個人的溫暖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,然後在這個身上之後,你由開頭追求很激烈,最後你會回到只是要找一個……我不讀歌詞了,我說一句以前在我的書中應該有說過的,也算是我的口頭禪,愛情轉著轉著,最後無非就是要找一個吃飯和看電影的夥伴而已。但你要找到這樣的一個人,其實也不簡單,因為看電影,不要說大家意氣相投,起碼不要每次看完都在爭論,或者說「你究竟懂不懂看電影的?你都看不明白的。和你談真的是……」吃飯,吃飯是只為了吃飯嗎?吃飯是想聊天,也是不容易的,要找到一個人陪著吃飯,有些人很笨,吃火鍋時叫豆腐,就這麼喜歡吃豆腐?還喜歡吃牛丸?被牛丸填滿肚子,還需要火鍋嗎?這些就是〈愛情轉移〉這首歌想說的事情,就是最生活的片段。看電影和吃飯的陪伴,難道你覺得容易找嗎?即使去吃一次火鍋,也是一個愛情暗中的角力,權力處於弱方只能夠硬吞,吃火鍋時有很多不必要的餃子、牛丸和豆腐。說回這幅書法,這藍色是我另一種喜歡的藍色,藍色呢,若要用得好是不容易的,稍為太過,就會變為深藍,太過藍色,所以藍色真的很難處理。 現在你看到的藍色,是一種所謂很透明,很務實,很科學的藍色。對不起,導遊本身也是一個人,也會想諷刺別人一下。再來,設計了上下,一個圓形,另一個在上面的藍色的球體下,就變成一個半圓形,即是有缺。其實所謂的完美,一定要有一個缺陷,成全了完美的部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