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復原走得很遠

〈在復原後走得很遠〉 總算來到六幅的結尾 。 當然,每個人想走遠一點,如果感到不妥,就要先休息一下,等待時機再出發。 這幅〈在復原後走得很遠〉,現在再看也覺得很符合主題,書法用上最灰色,不是最灰,是最灰色、最淺色的一幅。說的是,不用急,要長命,要拼命無恙,所以黑白色不那麼重,淺一點就行。大家可以看到,「在」、「原」的線條都是很淺色的,呈現粗與細的對比。 全幅我最喜歡的是「很」字,之所以最後選取了這個版本,就是因為這個「很」字。沒有人這樣寫「很」字的,沒當上方第一撇是一回事,細一點,只負責用來支撐起方形的畫面的角而已,變成一個很似「很」又不似「很」的樣子;而且一畫畫下來有個折斷,似有還無,對呀,走得很遠就是這樣,不用著意記著「很遠」了,走得遠的第一個條件就是兩隻腳要繼續動,就會走得遠。總是想著「很遠」是不需要的,你繼續走下去,自然就會走得很遠了。

如葉也不必考究

現在我們跟著見到的,就是《給生活撐起一葉舟》這本書裡面六個篇章的標題,當然大家都會知道是由〈某種老朋友〉的歌詞中節錄出來的選段。 一幅牆,如果你橫掃一幅牆,會見六幅如珠如寶的作品,這六幅真的花了很多時間想怎樣把文字排列出來,花了很多時間去構想, 大家真的要看清楚一點,只要認真看,就知道真的花了很多心血。 〈如葉也不必考究每一片將活著多久〉 一個方形裡,想怎樣才不會太整齊很擁擠的樣子?如果全部一樣大小,就會變擁擠。 最重要的字是「如葉」,不只是我說,林家謙自己也說過,當初從兩個歌名中選其一,一個是叫〈如葉〉,另一個就是〈某種老朋友〉,最後〈某種老朋友〉獲勝;於是在這裡就把〈如葉〉寫出來,重新強調一下吧。 「如」字。這六幅都是想有「流水」的感覺,所以使用的色彩,無論是在現場看,或是在網上看,都應該會看到是一種淡墨,一種淡淡如水的色彩。 「如」字的一畫繞下去,感覺是——不知道大家會否同樣覺得——是真的有點水在流動的味道。下面全部都是很幼細的筆畫,字的寫法亦隨意很多,像不經意地寫得耐看,看到背後的心思:生命,像每一片葉般不需要那麼認真地想,究竟葉子多久會變黃,多久會掉下來,說到底,活著時「如葉」才是最重要的。

此際笑一笑

〈此際笑一笑〉 這幅書法,字彷彿填滿了整個空間,兩個「笑」字頗有趣,第二個「笑」字那一畫變了個小圈圈。「笑一笑」,第一個「笑」和第二個「笑」之不同,表達就算笑對這個人生,第一個笑,笑完了,第二次再笑時,感受已經不一樣。 笑字的這個「。」,是句號又不是句號,你可以當它是一個有趣的圓圈,比較負面的人當然看到是句號,一切完結了。當然不是,句號,完了,就是另一句的開始。 天涼便過秋,看來像九宮格嗎?但又不是平分的九宮格,中間是四個字的,真的,要看久一點就可以「此際笑一笑 天涼便過秋」。

至少還有你

〈至少還有你〉 總算來到這幅為新書《給生活撐起一葉舟》做封面而畫的那條,我覺得在圈中頗為出名的一條鯨魚了。首先聲明,畫這條鯨魚前,還未寫Kolor的〈52赫茲〉。我自小就很喜歡鯨魚。 這條鯨魚,我覺得牠的姿態和整個形狀,既有童趣,但又有一種讓你好像看到牠在游動,牠生活的世界是很浩瀚的。 〈至少還有你〉其實為何會是鯨魚?當然因為自己很喜歡鯨魚,很喜歡所謂的鯨歌當中的意義。以此為主題的流行曲,之前已有很多。BTS也有首叫〈Whalien 52〉,談到只能夠發出這麼低頻的52赫茲,其他生物(不要說人類)聽不到的,只有牠們的同類才聽得到。 〈至少還有你〉到最後的感覺何嘗不是一樣,你相識滿天下,有時如果不是談不來,就是立場不同。另一些是,你應該聽得懂,但卻聽不到,因為大家沒有機會遇到。大家是同類,要同在台灣海峽,當有一些游去日本海,或者叫東海,或者北冰洋,那就未必有機會遇到。〈至少還有你〉說的,就是在世界中有一個這樣的你是很難得的,所以我把一條鯨魚套進去,成為你。 這一幅是最難的。對我而言,不是要一本正經畫一條比例勻稱、正經的鯨魚,而是要成就一條童趣式的鯨魚,選擇顏色像海底的紙,在一條鯨魚身上寫滿字,不敢說是新穎,卻是非常之好玩,幫牠紋身。 希望大家如果有機會親臨現場,或者萬一可以取回家細看,家裡的燈光及照射角度與範圍不同時,上面的字, 有一些字會看不到,有一些字是看到的。當時在每一個字上多補一筆的,是要讓字呈現在燈光下,看到看不到的效果,並不是硬要把字「紋」滿整條鯨魚。 有時看到有時看不到,〈至少還有你〉,在這個世界上找這樣的一個你,有時找得到有時找不到。 正如最下方,大家盯著看看,寫了「哪怕人潮如孤獨深海,哪怕知音快要滅絕,能聽懂我52赫茲微弱心聲的,至少還有你」。 這樣,大家之後見到鯨魚,應該可以更珍惜牠們的生命。

約定

〈約定〉 這幅〈約定〉,大家看到一大鈎,一筆鈎下去,鈎得頗圓的,像〈紅豆〉下方一樣 。上方的一點像一個手指印,約定嘛,要簽約,希望提醒大家,契約和合約的精神仍然是人類文明的支柱之一。 〈約定〉旁邊的歌詞是金黃色的。這顏色我很喜歡,雖然好像很多人或不會寫不會用,或者沒有興趣;但日本人給墨起的名稱真的很美麗,好像這首歌詞,有點唯美派,這金黃色叫琥珀色。我用這琥珀色寫出來的字又真的是很「琥珀」。 並非因為歌詞有我很喜歡的一句「還記得街燈照出一臉黃」,對,「一臉黃」的黃色其實是這首歌的主體顏色,琥珀色跟歌詞,真的很配。此外,大家有沒有發現在琥珀色的字體之間,有很多紅色小小的印章,既然是這麼重要的合約,「忘掉天地彷彿也想不起自己」與「仍未忘」的啊,所以一年十二個月也要記著這份合約。這些印章標記了日本人稱呼十二個月份的名稱,十二個月的印章印上去,在金黃之中帶著這點點紅的印章,就不會完全被一臉黃蓋住了。你知道的,黃也不一定是王道,有一些紅色的印章,小小的,表示我們看事物不是只有黃,或只看是否黃,尤其在年月中流轉時。

紅豆

〈紅豆〉 〈紅豆〉是我寫得比較多的書法,這一幅很好玩。我忽然想起jigsaw puzzle「砌字」和「砌字板」。〈紅豆〉要寫的字就是「等到風景都看透」,分開寫這幾個字是種考驗,正如字的含意,一樣要經得起考驗。 要以全新的嘗試來處理這幅書法,在於字無論怎樣排,「跑到哪也認得在哪」:當然是「等到風景都看透」,難道是「景等到風透都看」嗎?在這個時代,只有某些人說話才會顛三倒四,說完也不知道你說什麼。這樣排列,jigsaw puzzle,大家都一定找得到,「等到風景都看透」,好玩。 其他的,大家看到一些墨色的風景,或者一些水墨化出來的風景,如果真的要用一個術語:暈出來,暈開來,慢慢在紙上,墨汁隨著不同的深淺濃淡,在宣紙的毛細孔上,慢慢擴散出來,流動出很多不同的效果。這是我之前常常在玩的,一筆畫下去之前,在紙上加多少水,乾濕程度,下筆畫下去的效果自然不一樣,我一直試,試過很多。記得之前有幅〈觀世音〉,也是玩類似效果的作品。在練習期間,留下很多山水,看著看著:如果以剪紙方式,剪開再拼合又像一幅山水的倒影,剪不同部位又變成山崗。我想這就是畫的定義,你看到,被引導到,想像到某些東西,我說它似山水倒影,像花崗岩,如一種橡樹,又似羽毛,又如花瓣……這些就是人世間的風景了,在我們記憶中的風景,也許都是如此碎片化。所有風景,我們去過的地方,看過不同的人面,認識過不同的人,留低過不同的感情,在回憶中的世界,應該就像這幅〈紅豆〉一樣。 比較有趣的是,左邊的「紅豆」兩個字下方,我寫完後有人問,是否刻意畫一個圓形像一顆紅豆一樣。思緒當然不會如此「直線」,不過是順手,那個圈是一筆過畫的,很難的,一筆圓,比某些人更圓滑。

背影是你

「背影是真的 人是假的 沒甚麼執著」王菲〈百年孤寂〉 「閉起雙眼你最掛念誰 眼睛張開身邊竟是誰」陳奕迅〈人來人往〉

浪漫的蹉跎

「以為你住在哪裡 原來就在我心底」林曉培〈心動〉 「所謂辜負 都是浪漫的蹉跎」劉若英〈親愛的路人〉 

弱水三千

這幅〈弱水三千〉,我用一個比較傳統的形式,一行行,驟看有瘦金體的味道;但又沒有瘦金體尖銳。我頗喜歡那個「了」字,自己連起三個「了」,垂下去,有點日本書法的況味。其中我最喜歡的當然就是最重要的兩個「夢」字。最喜歡寫「夢」字,真的,「夢」字很好玩的,可以有很多不同的寫法,其實這幅〈弱水三千〉的幾句歌詞,我自己常常寫給自己看,常常寫這首歌給自己。這個顏色是很特別的,如果大家看得夠仔細,它不是黑色,是由群青再加一點點黑,再加一點點黃混出來的,我也不知道要怎樣形容這一種顏色,因為世界上沒有一種顏色是相同的。混色的時候,想到那齣描述日本浮世繪大師葛飾北齋一生的電影,當他發現到有一種礦物質,調出他畫海浪想要的那獨特的藍色時那一幕。我也試混這種顏色,混了很長時間,混到天亮,混到早上,混到日出,把自己玩死了,總算混出這種顏色來。看到這色彩,心想不要浪費,接連用這顏色寫了幾幅字,用盡後,就絕版了。剛剛說到兩個「夢」字,希望大家留意一下,那個「夢」字,一個夢成為這幅字的重心,在中心的位置,另一個「夢」:「活著若是夢,是夢蝶讓水色震動」中第二個「夢」字,就是相對比較虛弱的夢,是將水墨化開來的……上面是雲,下面是什麼,你說是大海可以,湖也可以,河流又可以,正是「雲在青天水在瓶」的意思。

〈追〉 一個字,用了三筆去表達速度的感覺。 經常覺得奇怪,在畫面上要表達速度,是前方結實堅穩的,好像現在辵字旁上面那兩撇的樣子,或者不是兩撇,兩刷而已。 前方那部分為何一定要結實堅穩,後方那部分為何要越來越疏落和淡色,就能表達到一種速度感呢?寫完這幅後,回看,可能真的是這樣,廣東話有一句俗語,「有前沒後,打死罷就」,但如果在實際上,或在心態上,只有前方的部分結實堅穩,即是一心向前,後方卻追不上。追不上的可能是一些過去,或在追的沿途中,我們慢慢散落了一些東西;也許沒有了這一些,亦成就不了追的速度感。 這個追字可以說是三刷,比較有趣的是,前方像一個船頭,結實堅穩,接著那裡一掃,掃下去,很像一隻船向著一個方向走,後面刷起的海浪,雖然線條越來越細,越來越淡色,如果沒有了那漸漸淡出的海浪,就成就不了這個「追」的過程。在視覺上看,「追」原本有兩個「口」,但我用結實堅穩的筆觸,一畫過變成「口」字填滿了,封起來,不是說「封口」,但在追的過程中,可能真的是,行動吧,不需用口說,口講無憑,行動最實際,追。